比特币成为一国的法定货币，其主权货币体系将一分为二，后续所带来的冲击与状况更将层出不穷，难以承受。此断非主权国家的理性选择。但是，这仍挡不住个别主权国家甘冒此天下之大不韪，以身饲虎，原因何在？

2006年，津巴布韦发生恶性通胀。三年后，津巴布韦政府逐步停止对津巴布韦元的使用，美元大量涌入，经济“美元化”发生，货币当局逐渐失去对本币的控制。值此，津巴布韦当局彻底开放了比特币交易，避险资金开始持有比特币，导致当地比特币飙升，加上政府的不当管控，比特币单价曾飙高达7.6万美元。

从货币投机的机制来看，有效地开放或收紧域内的比特币交易，是可以调节本币失败的条件下，避险资金的冲击的，也可以缓解大量外币的冲击。管制性调节本国比特币的交易，可视之为极端情况下货币当局的“极端货币政策手段”而已，其目标仍在于，借用比特币交易来保持货币当局的货币干预能力，避免因货币失败导致货币当局的失败退出，从而为本币的恢复保留组织基础与政策干预手段。

不过，津巴布韦因本币失败而全面扩张比特币交易的案例，确是启发了那些“美元化”的经济体。正是因为经济“美元化”，本币处于潜在失败的状态，即便经济表现没有出现大的危机，且保持顺应“美元化”的政策操作，但是，本币仍可因外部货币条件的变化而陷入显性的失败。

因应新冠疫情带来的经济疲弱与就业乏力，美联储实施宽松货币政策，美财政亦实施宽松货币政策，大量美元被释出。据有关分析，宽松美元的60%将流向海外。导致“美元化”经济体本币显性失败的外部条件初步具备了，本币或将直接陷入失败的境地。

鉴于此，因外币过剩的侵蚀，导致本币垮塌的危险日益强化，津巴布韦案例的启示就日趋显著了。由于资产交易的资本利得税将阻碍到交易的放量或拉低效率，那么，就应当取消之，而且考虑到避险比特币后仍将获利转兑美元，而缺乏其他的流向，不如采用较津巴布韦更为激进的政策选择——直接给予比特币等数字资产“法定货币”的地位。如此，比特币成便可吸纳与抵御过剩美元的货币侵蚀，并寻求本币货币当局的监管保障。

本币失败，要么导致外币侵入，要么导致加密数字资产交投飙升。对于弱小货币经济体系而言，两害相权取其轻，开放比特币交投，乃至直接给予其法定货币的地位，有助于引致更多的比特币流入，抵御外币侵蚀。鉴于绝大多数主权货币国家当局根本对此前狼后虎的策略根本不会予以考虑，那么，对于潜在货币失败经济体而言，率先给予比特币等加密资产以法定货币地位，反而，能够吸入“足够”的域外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资产，以加持本币货币当局经济，有效抵御外币侵蚀。

当大量过剩美元涌入那些不健全主权货币经济体时，并不会发生所谓“劣币淘汰良币”的神话。劣币淘汰良币，以固定汇率或兑换率为前提条件，这一固定汇率或兑换率是真实的、有效的，而非名义的。相对而言，作为“良币”的外币美元，将强力而大幅地挤压那些弱小而乏力的本币主权，结果就是既有的汇率水平崩塌，本币全面走软，本币计价物价全面走高，美元全面挤压本币，乃至发生货币替代，本币退出流通，直至发生本币及其组织体系的全面垮塌与失败。

当前，国际货币体系中，美元泛滥成灾，美元化经济体的本币及其货币当局均极可能率先陷入没顶之灾，加密数字货币法定化正借此机会实现法币化的“突破”。事实上，这正是已陷入失败的本币，被迫借用加密数字货币的形式，以实现实质退出流通而已。即便如此，率先实现加密数字资产法币化的有关货币当局，反或将获得“先机”与“能力”，在被迫货币数字化的实践中有所斩获，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来。

然而，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资产能否率先在一国承担得起法定货币的地位与职能？事实上，津巴布韦案例已经给出了答案……当前，萨尔瓦多只是通过了一部法律，后续的安排远未齐整。也就是说，美元化失败，所带来的比特币等加密数字资产法币化“破口”，还只是个法律上的安排而已……

周子衡｜首发FT中文网2021.6.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