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18时,面向全体深圳市民发放的5万个“礼享罗湖数字人民币红包”中签短信陆续发出,标志着中国第一次大规模“公测”数字货币正式拉开了帷幕。
“中国的DECP(数字人民币),在强监管的集中式CBDC(中央银行数字货币)上,毫无疑问是全世界第一名,而且有可能成为其他很多对经济活动有较强监管需求的国家的模仿和参考对象。”金融科技公司质数斯达克CEO邓柯向《链新》表示。
根据深圳发布公布“礼享罗湖数字人民币红包”的中签数据,共有191.4万人通过“i深圳”系统预约参加了数字人民币红包活动。此次由罗湖区政府出资1000万元的数字人民币红包中签率为2.61%。
中签用户通过中签短信可以下载“数字人民币”APP开通数字钱包接收数字人民币红包,完成之后即可在罗湖区已完成数字人民币系统改造的3389家商户消费。
移动支付网分析师佘云峰在第一时间对数字人民币红包的领取开通和消费使用进行了全流程的体验。“中签非我本人。”佘云峰向《链新》表示。“测试过程最值得点赞的是深圳罗湖区商户的改造,‘数字人民币’的标志都比较显眼,测试覆盖范围相对较广,支付速度也比较流畅。不够惊喜的是,目前功能比较单一,受理环境仍然不够理想,‘双离线’支付尚无法实测体验。”
双离线支付功能是DCEP具备的一个显著技术优势,在本次测试中也有所体现,无论是付款还是收款界面,除了二维码之外,都显示有“碰一碰”功能。
“整体支付流畅度比较高,但受理端需要处于联网环境,用户端的收付款码在未联网状态也无法正常调出,因此无法完成离线状态下的支付。以此也可以看出,这次测试的重点并不在双离线支付。”佘云峰表示。
数字人民币的推出对移动支付格局将产生何种影响,也是业界十分关心的一个话题。“目前体验上和微信、支付宝确实区别不大,但是两者属性天然不同,未来看看双离线会不会有所突破了。”佘云峰认为,数字人民币对第三方支付的影响短期内有限,仅仅是电子支付的一种补充形式。C端主要是消费者的使用习惯和接受度问题,B端则主要是收单机构的终端受理升级以及数字人民币入口的问题。
“DCEP和微信、支付宝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对于普通人来说,DCEP在支付方式上和微信支付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国家工信部工业互联网区块链重大项目评审专家、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区块链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兼首席数字经济学家陈晓华向《链新》表示。
陈晓华认为,想要克服这一点就必须要和微信、支付宝产生差异化,可以在DCEP的推广过程中推出一些优惠,比如更大的转账额度、或是更低交易手续费等。
通过体验,佘云峰也发现了一些问题。首先是“数字人民币”红包直接存于数字人民币钱包的余额之中,并没有将红包功能单独列出一个余额来显示,在体验转账的过程中发现,此次发放的数字人民币“红包”是无法转出和提现的。
佘云峰认为,目前的数字人民币红包是一种消费型补贴,存在着有效期和特定场景的用法,不能转账和提现。“政府发放的数字人民币红包一方面能够促进消费以及特定场景的特定用途,但另一方面其也失去了人民币法定货币的属性能力,偏向于功能性的数字人民币。”
今年以来,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数字人民币加快了各类测试活动,引起了公众的高度关注。早在今年4月,苏州相城区部分单位员工工资中的交通补贴50%以数字货币的形式发放。雄安新区也于4月举办DCEP试点推介会,麦当劳、星巴克、菜鸟驿站等企业参与。
追梦者基金合伙人余波向《链新》表示,当前阶段DCEP更接近与一种“超级购物券”,试点期安全稳妥第一,逐步放开,是务实的态度。“国家启动了人民银行法和商业银行法的修订,这个也是为了应对新时期的要求,把数字人民币正式发行时的法理瑕疵补上。”
金融科技公司质数斯达克CEO邓柯向《链新》表示,从具体实践来看,DCEP目前的主要支付场景在小额支付应用上,看起来似乎有点儿像“购物券”。但这只是DCEP测试的一个早期场景。“DCEP是M0法定货币,具备无限法偿性,就货币特征来讲,和购物券完全不同。DCEP未来的应用领域会远远比今年的‘购物券’场景大很多。”
“的确,DCEP对于现在的普罗大众来说,在使用形式上很像是一种更高安全性的购物券。但国家发行DCEP有更加深远的考量。它不光是一种更加快捷的支付方式,一旦大面积投入使用,就能更好地帮助国家统计、监管货币流通,优化货币政策。”陈晓华表示。
陈晓华认为,DCEP从技术层面来说具有可追溯性,政府通过DCEP可以精准地把握资金流向,监控社会M0流动情况,加强货币传导作用;更能实现反腐、反洗钱,精准扶贫中避免资金被层层剥削,“央行也由此获得了更多货币政策空间。”
“DCEP将是中国对宏观经济进行精细化管理的重要工具,这种精细化管理的程度,将是前所未有的。DCEP将帮助我们建立空前的社会经济监控和管理能力,将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和管理的最重要手段,在这一点上,我们已经走到了全世界的最前沿。”邓柯表示。
邓柯认为,由于DCEP无论是在技术理念上,还是在运作模式上前所未有的创新,面临着对应的分析工具、监管工具和风控工具的缺失。例如,如何利用DCEP的强大追踪能力进行经济宏观活动的事态感知和路径还原、如何解决DCEP在流通过程中的防伪(尤其在离线支付场景)、如何进行风控管理等。“这些问题都是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完善。毕竟DCEP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事物,它的配套工具的建设和成长需要一个过程。距离全国正式公测,我认为还有6个月甚至更长实践。”
余波认为,目前能从公开渠道看到的反馈是对于前端用户体验的吐槽,这个其实是小问题,很容易迅速迭代提升。真正可能造成巨大损失的各种安全漏洞问题,本身是动态攻防的事物,需要长期投入。现在是在深圳进行局部公测,全世界已经看到了样子,离全国公测也就不远了。
“公测和正式推出时间无法预测,需要看央行的测试效果和业务布局。”佘云峰认为,影响公测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包括整体系统的完善、受理终端的改造、在线离线支付等不同功能的测试、线上线下不同场景的测试、高负载下的交易处理、运营机构的确立和建设、参与方的跟进等等。
陈晓华认为,DCEP作为一项革新式的支付方式,不仅涉及货币形态,还有发行方式、账户管理、结算方式等诸多困难需要克服。对于当前阶段来说,数字货币的发行流通,不仅仅需要技术完全成熟,更需要提高对大众的普及。
在普及率方面,虽然中国在电子支付覆盖率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根据统计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的移动端支付率已经高达86%),但也并未达到百分百的普及。仍有很大一部分群体,像是老年人或贫困地区人群,他们没有接触过智能手机,没用过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等电子支付方式。对他们来说,使用电子加密钱包,将现金兑换成数字货币更是障碍重重。所以要通过各方面媒体的力量,增强各个年龄段,不同地域的人群对DCEP的认知。
“当前DCEP已经到了发行关键阶段,相信在不远的将来就能看到DCEP在全国范围内正式公测。”陈晓华表示。
“目前,全球越来越多的央行开始重视数字货币的研发、应用和监管前景。”陈晓华说。
8月24日,国际清算银行发布的有关CBDC的报告显示,全球已经有至少36家央行开展了CBDC的工作。其中,中国央行是进展最快的。
从数字经济规模来看,工信部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2020年中国数字报告》显示: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5.8万亿,占GDP 36.2%,数字货币应用市场规模前景广阔。从技术架构看,中国DCEP的优势在于采用混合架构,不预设技术路线。
“也就是说,只要商业机构能够满足央行DCEP的技术规范以及用户体验等要求,采取区块链或传统技术都可以。意味着只要央行的DCEP技术铺设成熟,商业银行就可以很快与之对接,这将大大缩短DCEP推出的时间,在全球抢占领先权。”陈晓华表示。
邓柯认为,CBDC的国际竞争分为两个主要方向:一个是以DCEP为代表的、强调更强的监管能力和分析能力的集中式的经济管理工具;另一个是以新加坡Ubin,以及Libra(当然Libra严格讲不是央行数字货币)为代表的、强调开放性和国际业务便利性的分布式基础架构。“两者代表了完全不同的发展思路和方向,也体现了不同国家在不同经济发展阶段和历史使命面前的不同选择。”
“中国的DECP,在强监管的集中式CBDC上,毫无疑问是全世界第一名,而且有可能成为其他对经济活动有较强监管需求国家的模仿和参考对象。”邓柯表示。
自2014年开始研究法定数字货币,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2017年正式成立,与部分实力雄厚的商业银行和有关机构共同开展数字人民币体系的研发。至今年1月份,已基本完成了法定数字货币的顶层设计、标准制定、功能研发、联调测试等工作。
10月11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布《深圳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综合改革试点实施方案(2020-2025年)》,其中提出,在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深圳下属机构的基础上成立金融科技创新平台,支持开展数字人民币内部封闭试点测试,推动数字人民币的研发应用和国际合作。随着数字人民币研发试点工作的稳步推进,预计DCEP落地进程有望加速。
“在零售版CBDC体验创新上,中国走在了全世界最前面,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全球金融系统还有一个复杂的后台博弈机制,这方面中国尚处于孤立状态。美国纠集了欧日等各方势力,一直试图把中国版的CBDC‘孤岛化’,尽量不让DCEP形成互联互通的健康生态,这个事情未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余波表示。